【伏黛】御龙吟（第四章）
【四】
黛玉一向遵守承诺，那是他刚开始与她接触就知道的事情。
她和他很少说话，纳吉尼在两人间努力地学习英文巩固中文，然而汤姆和黛玉之间仍旧少有言语。
更多的时候，她坐在窗上看着雾气茫茫的伦敦街道，而他坐在小桌子上看入学需要的书。
汤姆通常很少走出自己的房间，他还太小了，无法和科尔夫人抵抗。
今天早饭后，他很自觉地走上楼梯准备回到属于自己的房间，黛玉或许已经来了，而且他必须要在霍格沃茨开学前把在丽痕书店买的书看完。
没什么理由，也没什么退路，他必须优秀，才有可能脱离这个肮脏的孤儿院。
但很多事情都不是按计划好的那样进行的。
“怪物。”一个肥壮的男孩站在楼梯口，挡住了他。
现在是战争年代，孤儿院食物并不充足，吃些有营养的东西纯属妄想，所以能有这么肥壮的男孩在孤儿院算是个奇迹。
但美中不足的是，这个男孩和孤儿院其他人一样，看向他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厌恶。
呵，居然只有这个男孩看着他的眼神没有畏惧。
的确美中不足。黛玉教会他的新词汇很实用。
他有非同寻常的能力，但邓布利多警告过他，不能用魔法伤害这些蠢蛋，他必须遵从，否则将意味着他无法进入霍格沃茨。
尽管不愿意，但他必须忍耐。
那男孩似乎看出来汤姆无法对他造成伤害，于是更加肆无忌惮，他看了看长长的楼梯，如果把这个怪物推下去……如果他死了，也许他可以多吃几口饭，科尔夫人不允许他吃太多，虽然私底下他会逼着比他弱小的孩子少吃点饭，来满足他的食量。
战争年代。
汤姆看到他露出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，于是他几乎在那一瞬就明白了男孩的心思，男孩已经伸出双手，汤姆瞳孔一缩，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想要使用魔法。
然而男孩似乎是下定了决心，下手出乎意料地快，身体后仰时他大脑一时空白。
这意味着……结束吗？在他雄图壮志地以为一切都要开始的时候。
还来不及感受疼痛，一股极其温柔的力量似乎接住了他，他晃了晃神，转头看到虚幻的灵魂，黛玉几乎从他身后环抱着他，小心地将他扶正。
“还好吗？”她轻声问他。
他轻轻点头，然后转眸看着罪魁祸首。
“你……你是个怪物！”男孩似乎也被吓到了，立刻转身就跑。
黛玉看着逃走的男孩，他似乎也看不到她。她暗自松了口气，她没有任何能力保护汤姆，如果那个男孩看到她，或许对汤姆会更加不利。
然后黛玉才低眸看着汤姆，他比她想象中的冷静，这种冷静……是因为经历太多反而麻木吧。她叹息般地想。
汤姆走上楼梯，沉默地走向自己的房间。他不知道如何向黛玉解释，如果向黛玉解释，他必定要向黛玉揭露他是孤儿院里怪物一样的存在，尽管早已不在意这些带着恶意或嘲笑的称呼，却仍旧害怕她看向他的眼神会和这些人一样。
他不该害怕，害怕是软弱的一部分，而他厌恶软弱。
“看来吉尼的猜测是对的，我可以触碰你。”黛玉笑了笑，像是一种安慰，又像是一种无需言说的理解，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，“汤姆，一起进去吧，你还要看书。”
于是一切又恢复成往常的模样，她坐在窗上凝视着伦敦，而他看书无意抬头时，凝视着她。
他始终不明白，再好看的景色每天这样看也会感到厌倦，她为什么总看不厌。
“汤姆！不许偷看我家黛玉！”纳吉尼用尾巴敲了敲桌面，颇有几分督促他学习的意味，当然还有点护主的味道在里面。
多年后所有人都认为纳吉尼是黑魔王的宠物，连食死徒见着纳吉尼都要绕道而行，那时Voldemort听到后很无奈，咳，纳吉尼的效忠对象可能也是他的忠诚对象。
此刻，汤姆瞪了纳吉尼一眼，黛玉也愣了愣，回眸看着埋头认真看书的男孩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耳根子红了。
黛玉掩唇轻笑，“汤姆，若是看到什么有趣的，可愿给我讲解一二?”
汤姆红着脸点了点头，却始终没有抬头看她。
黛玉笑了笑，也不再逗他，转过头继续看着人来人往的伦敦。
街角还是那样的街角，高楼还是那样的高楼，可人却总是来了又去，好像永远不同，这次来了，下次再也不会出现。
“汤姆，黛玉喜欢看书，要不你寻几本给黛玉看看?”纳吉尼看了看坐在窗边的女孩，提醒着汤姆。
“我会去找找的。”男孩将书又翻了一页。
黛玉微微一愣，他这般的处境，给她带本书似乎不是什么容易的事。
黛玉看着低头看书的男孩，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观察他，相比于她之前看到的那个男孩，汤姆太瘦弱了。
她不知道那个男孩推下汤姆的原因，但她大概能猜到，她甚至能够想象出，她没有看到的时候，汤姆在孤儿院过着怎样的日子。
很快他就会离开孤儿院去霍格沃茨，如果那所学校的人也会这样对待他，该怎么办？
“汤姆，前几天你看的那本书是什么？”黛玉从窗口下来，缓步走到他身边。
“是这本，书名是《霍格沃茨，一段校史》。”汤姆将书递给她。
黛玉接过，翻了翻，“若你最近不需要，我便看这本吧。”
“嗯。”汤姆点点头。
纳吉尼愣了愣，“黛玉。”
黛玉微愣，看向纳吉尼，然后她很快明白了纳吉尼想说什么，“我竟碰得这书……”
汤姆看着她虚幻的灵魂拿着厚重的书本，那时他瞬间想明白了这一切，“魔法，你可以触碰有魔法的人或物。”
黛玉一愣，看向他，汤姆笑了笑，“黛，跟我一起去霍格沃茨吧。”
纳吉尼一叹，这几个星期她要么直奔主题要么迂回转折，论据可靠，合情合理，这样和黛玉说了不下数百次都没说服她，他就那么一说……
“好。”黛玉一笑，答应了。
黛玉，你色迷心窍！纳吉尼感觉自己今天醒来的方式可能不对。
连汤姆都跟着愣了愣，然后他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笑容，心情极好地继续看书。
离开孤儿院，纳吉尼在黛玉手腕上扭动，“黛玉~~~为什么那小男孩一说你就立刻答应了？我劝了你那么久，蛇牙都快磨没了也没见你应一个字。”
黛玉微微愣了愣，看向袖口，“吉尼，你知道我的故事，那天进贾府，我唯一需要的，就是身边有家人。”
纳吉尼安静下来，认真听她讲述心事。
“那年，我十二岁。”黛玉抬手理了理微乱的发丝，俯视着人来车往的伦敦城，“我知道一个人生活在一群陌生人之中，是什么滋味。在我以为自己已经如此不幸时，却发现汤姆的处境比我当年更加艰难，那时我总归还有宝……有外祖母在，贾府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在面子上过不去。我不知道霍格沃茨的人会怎样待他，但那些人不是他的家人。”
黛玉缓缓闭眸，然后睁开，如水波般温柔，“我唯一能为汤姆做的，就是让他在霍格沃茨读书的时候，不会太孤独。”
纳吉尼歪着脑袋想了想，“也许你是对的，但是黛玉，你得想明白，汤姆在孤儿院的处境，他自己不可能没有责任，难道你不感觉，身为一个十一岁的孩子，汤姆太过冷静和成熟了吗？”
“环境会逼着一个孩子太早长成大人。”黛玉回答，或许她做得还不够好，但宝姐姐，却是这里的翘楚，只是她又何曾不懂，宝钗如此优秀，只是迫不得已。
“我只是想让你明白，汤姆必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人，无论你多么心疼他，也要小心提防他。”纳吉尼耐心说，“黛玉，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吗？”
黛玉沉默，伦敦雨意迷离，“吉尼，你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都是有原因的，那你和我，来这里的原因又是什么呢？”
纳吉尼愣了愣。
“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，我们都和汤姆有了牵连，祸福若来，那便来吧。”黛玉笑了笑。
“诶，黛玉，你知道我原先叫什么名字吗？”纳吉尼在黛玉手臂上蹭了蹭。
黛玉微愣，曾经纳吉尼不愿告诉她，所以她也没问。
“我叫白素贞，变成人后可是个大美人哟，信不信到时连你也移不开眼?”纳吉尼眨了眨眼。
“你不会是她，”黛玉声音很轻，却是笃定的表情，“若你是她，你不会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报恩。”
“前世今生报恩还情果然是我们那个世界钟爱的段子。”纳吉尼摇了摇头，“你怎么就不能满足我的虚荣心装作被我成功骗倒呢？但你说得对，给许仙送钱买药可以，以身相许……他娶得起本姑娘吗？”
黛玉一笑，“别闹了。”
“黛玉，我想了想，等到了霍格沃茨，我就重新修炼妖术，太弱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，你是天上的绛珠，也许你也可以修炼仙法，”纳吉尼兴奋地说，“到时我们就叫三法组，仙法，妖法，魔法，一听就很厉害。”
黛玉掩唇一笑，“吉尼，你会写英文吗？”
“会，我可以用尾巴写字。”纳吉尼骄傲地说。
那真真是厉害。黛玉想。
“孤儿院的孩子对汤姆不太友善，得想个办法。”黛玉淡笑。
“我一口毒牙可以把所有孤儿院的孩子解决了。”纳吉尼表示。
“那汤姆也就和霍格沃茨无缘了，”黛玉无奈地说，汤姆会魔法，但面对那个男孩他却没用，恐怕是用原因的，“吉尼，中国人的智慧，是体现在迂回当中的。”
“你是说山路十八弯？”纳吉尼联想能力很强大。
“如果你喜欢，可以这么理解。”对于纳吉尼的脑回路，黛玉是叹服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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